她记了好久好久。
她甚至觉得,她能记一辈子。
可他只是因为情蛊。
这段感情从头到尾,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,一个人乐在其中。
而他不过是个被情蛊操控的提线木偶、无知无觉的空心人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紧,疼到喘不过气来,眼眶也不自觉湿润。她长出一口气,努力地摆脱这种感觉,压抑地说:
“你可不可以别这样谢不归?我会觉得你还在被情蛊操控着。你那么高傲,一定也不愿屈服于蛊虫的,对吗。你肯定不愿意背叛郑娘子,是不是。”
为了郑兰漪,灭佛杀僧。
为了郑兰漪,毁她的锦囊,责她是不祥之人。
为了郑兰漪,种合欢,砍她的桃花树,将翠羽害成那样。
“我们两个,已经不适合这样了,你……请你自重。”
她一字一句地压制着不知是悲是怒的情绪,说道。
可若是她仔细看,就会发现男人长睫围绕的眼底一片漆黑,没有焦距,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。
占据他视线的,是那两瓣不住开合的唇,清晰的唇线,中间上翘的唇珠粉嫩莹润,宛若一朵娇嫩的花,引人采撷。
这个存在,强势地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,让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。
亲上去。
……
他的吻,没有落下。
因她抬手,捂住了他的嘴唇。
掌心感受到一抹柔软和微凉,她一惊之下,慌乱地撤开。
纤瘦伶仃的腕,却被他再度攥入掌心,他抓着不肯放松,血的气味很新鲜,分明就是才割伤不久。
喉结滚动,理智终于回来一些,他有些艰难地问:
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“不是告诉陛下,是思念卿好过度做的傻事吗。”她有点烦了,他的纠缠,“以后都不会了。因为卿好肯定也不想看到我这样伤害我自己。”
她盯着地上流淌的月色,“天色不早了,陛下请回吧。”
“你似乎很盼望朕走?”
“……如果陛下硬是要留下,臣妾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。”
她木着一张脸说。
“陛下若是想做那等强迫女子的小人,臣妾也只能乖乖顺从。”
他一哂。
到底是从她身前起开了,绣着金线上的衣袍上有微微的褶皱,他低头捋平。
身前豁然开朗,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,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都在发抖。
说不害怕,是假的,她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无坚不摧。
怀中却突然一动,有什么从她怀中掉落出来,擦过裙角掉在地上,骨碌碌地滚了好远出去。
一个陶罐,盖子微微打开一个角,尖尖的触角探出,发出莹莹的光。
活着的却死虫,又白又胖,像是缩小版的蚕宝宝,只不过比蚕宝宝颜色纯净,通体如雪般的洁白。
有一只体态极胖的跃跃欲试,想往陶罐外边拱,好在那开口窄小,没能成功,半个身子卡在了那里。
这细微的声响自然逃不过谢不归的耳朵。
他抚着衣上褶皱的手一顿,就要转过身去。
她突然道:
“陛下真的不记得那个约定了吗?”
什么?
芊芊从窗台上下来,看着他眼睛:
“陛下知道我在说什么。”
话音落下,身后风铃极配合地,发出“叮”一声响。
谢不归脸色一冷。
前一刻她才那般拒绝过,现在却又来……索吻。
他皱眉:“祝芊芊你吃错药了。”
芊芊脸上也有窘迫一闪而过。
却不得不借此拖延他。由于却死虫会发光的特性,他只要转身就一定会发现那个陶罐,发现却死虫。
到时,必定要以违反宫规为理由来惩治于她,更甚至会连累翠羽。
她微微闭眼,睁开眼时已带了嘲讽说:
“我道君子重诺,却原来不是如此,陛下一朝得势就可以忘记自己说过的话,答应过的事。”
谢不归“嗤”地冷笑了一声,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说她简直不可理喻。
芊芊咬牙,忽地转身踮脚,一把扯下那红绳系起的风铃,握在掌心。
她脸上冒汗,却必须确保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:
“铃音一响就……接吻。还要臣妾怎么提醒陛下。”
见她这般,他竟是微微后退了一步。
芊芊:“……”
男人拧着眉,低垂的眸光难得带了丝困惑,以及一抹淡淡的思量,落在她身上。
想必他此刻一定是在大脑飞速运转,分析她的反常行为。
他肯定会猜出她真正的意图,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。
芊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,因那只胖胖的却死虫,已挤出大半个身子出来,乱舞着足,眼看就要扒拉上那绣着金线的袍。
芊芊手慌得抖了下,不小心碰响了风铃。嘴上却淡定:
“陛下这是怕了?”
“叮”的一声,急促而清脆。
她是那个摇铃铛的人。
所以,他要吻她。
月亮高悬天际,皓银流转铺陈,自她头顶洒落而下。
吹进来的风蓦地掀起她的裙裾和长发,让她整个人,像是在月光下摇曳生姿的蓝莲花。>